水獭姑娘

想要过人的勇气,期盼无所畏惧

[蔺晨/靖王]琅琊夜话(5)

非常喜欢的文然而基本已经找不到了,冒昧转一下,不妥立删,顺便求本

长衫:

西黑柿:



之前那一版感觉太糟糕于是大修了一下orz不小心又爆了字数




 




5.鬼胎




 




这日午后一场新雪如期而至,纷纷扬扬便又是几个时辰,入夜也毫无停歇的势头。及至亥时萧景琰穿戴齐整步出房门,外间的积雪已将园中石径全然湮没。檐下廊中橙红灯盏悬挂,在底下莹莹夜雪上映出些微暖光来。




 




蔺晨本来坐在廊前石阶上出神,手里把玩着一枝刚从园中折下的梅花,心中盘桓着事情,衣衫单薄也觉不出冷。听见动静回过头,见是萧景琰,舒展眉头笑开来,起身走过去,抬手就将花枝簪在年轻皇子的耳边。




 




“名花配佳人,十分相宜。”蔺晨退开两步,由衷叹道,“靖王府上梅花如此,可知物似主人形不是妄言。”




 




萧景琰一身素色箭袖衣袍,藏蓝暗纹腰带掐出劲瘦腰身,头发简单束起,被他这么一闹,原先不见血色的耳朵涨得通红。侍候在旁的侍女手里捧着雪貂裘,还是十五六岁的娇憨模样,看见这一幕到底没忍住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萧景琰耳朵更红了些,低头咳了一声,只当做没听见,望向蔺晨开口时仍是一派淡漠的谦和:“先生,亥时已近,莫耽误了时辰。”




 




“殿下放心,耽误不了。”蔺晨心里原存着事情,盘桓半日无解,这会儿心情却蓦地舒快起来。他摆正神色,自侍女手中拿过裘衣,一下抖开,张开双臂圈住萧景琰,替他裹上。触碰之间,怀中的身体仍在颤抖,四肢虚浮毫无力道。他皱了皱眉,手上动作并不停下:“还是疼得厉害?”




 




“先生何必明知故问。”萧景琰的身体僵了僵,随即放松下来,声音虚弱,听不出语气。




 




“我看你就这么自己走了出来,还以为药效过了。”蔺晨替他裹好貂裘,又将领子拉高了些,覆住裸露在外的脖颈,“一寸灰的效力我再清楚不过,即便我封了你几处大穴,这痛不致钻心也是噬骨,何必苦苦逞强?”




 




“算不得逞强。”萧景琰轻声道,“先生或许不信,我尝过比这厉害百倍的痛楚,真正是死去活来。相比之下,这疼勉强也还忍得住。”




 




“谬论。心碎肠断这一套我听得多了,悲为悲痛为痛,如何混为一谈?一个两个说起来都煞有介事,好像身体遭罪的不是你们自己。”蔺晨嗤之以鼻,“你当初如何死去活来我不清楚,现在这疼可已经教你站不住了。先前我说让你带我去鹤年巷,却没说要你走着去。”




 




说罢,并不等萧景琰辩解,便突兀地倾身向前,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勾住他的腿弯,将人拦腰抱了起来。年轻的皇子剧烈地挣扎了一下,只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,被他轻而易举地圈进怀里里,收紧双臂。身边的侍女惊呼了一声,萧景琰难以置信地瞪着他:“蔺先生!”




 




“马车候在偏门口,殿下如今这样子,若要自己走到那里,怕是子时已经过了。”蔺晨正色解释,低头看看怀中的萧景琰,又转头看向方才出声的侍女,“若觉得不合适,不如这位姑娘你来抱殿下过去?”他这话说得强词夺理,一时却又堵得两人哑口无言。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,蔺晨抱着人便朝着偏门的方向走过去,小侍女忙提了灯跑上前去引路。




 




蔺晨逐着前方昏红灯光,疾步踏过积雪,一路无话。行至偏门,早有马车候在门口,车夫是王府近卫,名唤戚猛,见蔺晨走近便将厚重的车帘掀开,里厢灯盏绣被暖炉一应准备周全。蔺晨将萧景琰抱进去,待他倚靠厢壁坐好,方才松开怀抱。




 




萧景琰似取下鬓边花枝置于一旁,面容似已倦极,目光扫到蔺晨身上不过两三层单衣,便将手炉递过去,“午间我吩咐人给先生送衣物,先生不肯收。天寒地冻,先生果真不惧冷?”




 




蔺晨但笑,并不作答。车厢里空间狭窄,他在萧景琰对面坐下,所隔不过两尺距离,伸出手去便轻易地覆上了萧景琰置于膝上的双手。折过花枝的手终夜暴露在飞雪寒露中,带着冰凉的温度,激得萧景琰下意识地一缩手,又被轻易按住。灯火摇曳,蔺晨倾身向前,眼睛里的笑意快要涌出来:“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。”




 




萧景琰一怔,立时明白过来,扬唇一笑,不多时便被藏不住的痛苦神色冲散。




 




*




 




靖王府与鹤年巷相距不远,近来宵禁巡查森严,马车只能从暗巷小路绕行,颇费了不少功夫,一路颠簸弯绕,车轮轧着积雪辘辘而过,外间飞雪簌簌,拍窗有声。萧景琰半阖着眼睛养神,车里灯火昏昧气薰风暖,直催得人昏沉欲睡,只是神思被剧痛所制,反倒无一刻不清醒。




 




双眼睁睁阖阖之间,目光不觉落在了蔺晨身上。这一夜一日他在昏昧与清醒之中沉沉浮浮,其间种种记不真切,然而感觉是真实可循的。他认得蔺晨,在他彻底苏醒之前,在他沉溺噩梦里的时候,或是在更早的、无从回忆的某个当口。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选择相信蔺晨,而他被病症与疼痛折磨得不剩多少思绪去细细琢磨,只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莫名的亲近与……熟悉感。




 




熟悉感。




 




梦境的碎片渐渐浮起来,拼凑出一个模糊的人影。他望着蔺晨出神,灯火明明昧昧,重叠了眼前心中两个人影。他们的目的地,隐蔽的石室,彻骨的恐惧,初生的婴儿,死去的女人,他所有梦境的起点与终点,全部指向同一个人。




 




萧景禹。他的皇长兄死得悄无声息不留痕迹,尸首埋在宫城外的野地里,坟冢也不曾留下一座,因而他的观感始终是模糊的,总存了一丝侥幸。梦中所及无非陈年旧事,幼时他奶声奶气地黏着萧景禹喊大哥,后来渐渐懂事便煞有介事地改口叫皇兄,偶尔脱口喊错,母亲必定暗下嗔责。自小到大他见到萧景禹总是欢喜的,幼时养成的习惯也多年未曾改掉,病中每逢萧景禹来探望,总是理直气壮地往兄长怀中一靠,闹着他讲朝堂故事外间趣闻,最后无一例外以倚在兄长身上睡着收尾。




 




那便是了。习惯总是改不掉的,白日里他半昏半醒,恍惚回到了幼时病中,难受得厉害了,便有双臂膀供他依靠替他抚慰,只是再往前却是怎么都只剩一片昏昧了。




 




“殿下。”蔺晨喊他。萧景琰打断沉思,重新聚拢目光看向蔺晨。蔺晨不知何时变了姿势,手托下巴望着他,眉头拧成思索的样子,“殿下盯着我看了这么久,难道我脸上开花了不成?”




 




“先生见谅。”萧景琰歉疚一笑,“想起故人,不免有些入神。”




 




“故人。”蔺晨沉吟,神情颇感兴趣的样子,“殿下是看到我便想起了故人?”




 




萧景琰一时愣住。蔺晨的手还笼在他手背上,早已暖和过来,这会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嘴角眉梢挂着点轻浮的笑意。他此番看得清晰,只觉方才神思荒唐,眼前这人与萧景禹又哪里有半分相似之处?心下不免自嘲一笑,头脑里仍是乱糟糟的,只想将这个话头揭过去:“与先生无关,只是头昏脑涨胡思乱想,先生不必介怀。”




 




蔺晨闻言皱皱眉头,欲言又止,终是摇头一叹,抬手覆上萧景琰的额头。触手温度微烫,并非因为厚重貂裘或是车中暖炉,而是源于被病症和毒药所灼烧的血液。他情知这仅是开端,神色便有些不忍,再开口也就带了故作轻松的意味:“既然这一路殿下无法休息,不知有没有兴趣听我讲讲琅琊阁的旧事?”




 




“琅琊阁发源于战国,最初是墨家分支,后来渐渐演化成江湖帮派。琅琊阁历代皆以武学为根本,大约晋武帝年间,却出了一个叛逆的阁主,接任没几年便将琅琊阁传给幼子,自己却同一位道家的挚交云游四方不见踪影。新阁主天资卓绝兼有鹰胆雄志,武学造诣独步江湖,四十岁时更是一手创立了各方朝廷都敬畏三分的情报网,琅琊阁便就此脱颖而出,成为独立于江湖与各方朝廷之外的一股势力。“




 




“现如今江湖中谈起琅琊阁,只道开山人是这位阁主,他的父亲再无人记得。说来也是缘法,我幼时在阁中藏书庐内玩耍,偶然翻到一本题名《琅琊夜话》的笔记,里头净是些生魂死魄之类的志怪奇闻,书页已被蛀掉大半,署名竟是东晋那位云游而去的老阁主。笔记虽是残篇,里面有一处却是有趣得紧。传闻老阁主半生修道,笔记里倒是半点不提道家鬼神,只把三魂七魄说得煞有介事,又与道家典籍的记载殊异,说什么魂魄皆为气,荡于天地间以俟新主,又说七魄对应人之七情,乃为喜怒哀惧爱恶欲。”




 




“里面村野逸事记载不少,只是行文简略枯燥,不似那些志怪小说有趣,我便没仔细看。只记得上面说什么七魄无形,本性皆恶,有之方有老病死,缺一魄则七情不全,多一魄则冲散生魂。这离散的七魄便称作邪魄,有噬魂之毒,一旦寻着新宿主,若不及时驱逐,必将宿主元灵吸干。”




 




蔺晨停顿了一下:“殿下知道这其中最有趣的是什么吗?”




 




“不知。”萧景琰似已气力不支,软绵绵地倚在厢壁上,全然摇摇欲坠的模样。




 




“书中记载邪魄附体的症状与殿下的症状极其相似,解法同样记载于书中。”蔺晨倾身向前,笑吟吟地扶住萧景琰,“书里说飘荡的魂魄能感知血气与痛楚从而找到新生宿主,故而邪魄附体多发生于血房。七魄易散,只是邪魄并非恶鬼,多数时候只是消散,附体倒是极为罕见。不过最有趣的倒是那些邪魄本身,被附体之人往往有如害喜,脉搏症状均似有孕,只是不显怀。因此这邪魄又有一个别称——”他突兀地停下,一只手从萧景琰肩上离开,向下探去,手心覆上他腹前那块柔软温暖的布料。




 




“鬼胎。”他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望着萧景琰,肃声说道。




 




萧景琰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。神思越发昏昧,便连这僵硬与惊诧都无法长久维持,只还蔺晨一个苦笑,虚弱道:“我明白了。那日是我将祁王妃抱至密室的…衣服上尽是她的血。”




 




“怕不止如此。”蔺晨沉吟,也有些疑惑,“鬼胎如何择主书里却无详尽记载……这么说来,你先前说曾经受死去活来之痛倒不是夸张。你身上有血气,又……”




 




“蔺先生。”萧景琰打断他,喘息不觉破碎,眼神仓皇,“这个……鬼胎,便是庭生所丢失的一魄?再寻不回去?”




 




蔺晨点点头。萧景琰顿时便如同石化一般,浑身僵直,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,只消车厢一个颠簸便向前栽倒下去,再没力气坐直起来,脑子混混沌沌的,便伏在了蔺晨的大腿上。蔺晨瞧着他的头发出神,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一联想,竟愣了好一会儿,再回神时心下便莫名有些五味杂陈,道不清缘由。他叹了口气:“殿下也无需太过担忧,照书里的说法,七魄缺损常见,七情不全之人也时时有之……若是因此得以无忧无惧,也不是坏事。”




 




“可先生并不知道他缺失了哪一魄。”良久,萧景琰方闷声开口,声线平淡如死灰,“喜怒哀惧爱恶欲,真有哪个是可以抛弃不要的?”




 




“没人知道,也不可能知道。”蔺晨拧紧眉头,肃声道,“他既然活了下来,自然有他的命数。我医得了你的病,却医不了他的命。”




 




萧景琰埋头在他身前,身体发出沉默的颤抖。他探出手去,带着安慰的意味抚摸萧景琰露在衣料外面的侧脸、,指尖触到外层湖蓝色的布料,便已被濡湿凉意浸透。马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悠悠停下,戚猛隔着帘子低声禀报鹤年巷已到,蔺晨将人从腿上扶起来,一眼便看见他水色潋滟的双眼。




 




映着灯火跃动的暖光,他从萧景琰棕黑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。年轻的皇子目光灼灼地望着他,他伸出手去,抚摸萧景琰发红的眼角,缓慢地顺着脸部轮廓摩挲,出了干涸的泪痕之外,指下皮肤触感柔滑,只是灼烫非常。




 




这便是这场邪症中最后的磨难了。蔺晨叹了口气,抱着人从马车上跃下来,落在巷口积深盈寸的新雪上。凛风裹挟雪片扑面而来,萧景琰将头侧过去,半张脸埋进领口轻软的雪貂银毫里,双臂在他的脖颈上环得更紧了些。




TBC




 




肉也大修了,一章实在塞不下,明晚连着这个故事的尾声一起更,趴。




 




庭生七情缺失是预埋的梗,大概第四个故事会接上,为了蔺靖最终的HE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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